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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 2022.12.2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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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來江榆舟去洗澡, 沒過多時藍微便睡著了,他什麽時候回來的、有沒有回來她一概不知,只是覺得這一夜很熱, 她幾次三番把被子踢了,老有人幾次三番給她蓋上,空間似乎也被人掠奪了, 惹得她極其惱火。

第二天早上意識一半清醒一半迷糊,感覺身旁睡著一個男人, 嚇的藍微清醒過來,睜眼一瞧是江榆舟,昨夜種種, 原因呼之欲出。

藍微想拿開江榆舟錮在她腰上的手,雖然江榆舟這體重在成年男性當中算不得胖,將近一米九的個頭,最重的時候也不過一百四十幾斤,但他有健身的習慣, 還異常熱愛運動, 和藍微擠在這一米五的雙人床上, 施展不開手腳。

大概是這床太小, 他睡得也不舒服,藍微只是輕輕動了動,江榆舟像是有感知,手移到她的後腦勺,按在懷裏。

藍微像個被拍憋的氣球, 整張臉都壓在了男人的胸膛上, 明明是冬天,房間裏也沒有打空調, 南方屋裏出了名的冬天室內比室外溫度還要低,這會兒被窩裏卻熱得要著火,藍微悶的透不過氣,從他懷裏擡起頭,盯著男人閉著眼睛的臉,藍微被吸引住了。

江榆舟的睡顏看起來很乖。藍微禁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睫毛,像兩排梳子貼在眼瞼上,陰影落在白皙的膚色上,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靜謐和美好的感覺。他的這雙眼睛像是魔法師的手,閉上和睜開是兩種極致的反差。

江榆舟的睫毛是出了名的長,讀書的時候女生們暗地裏都喊他“睫毛精”,戲稱他的睫毛長得能夾死蒼蠅。指尖觸到纖細柔軟的睫毛,仿佛受蠱惑,藍微心念一轉,撚緊兩根,正要用力,手腕被人扣住,嚇得她立刻松開了手。

江榆舟睜開眼睛,擡高一只手,一把將人摟進懷裏。

“你幹嘛啊,江榆舟,快松開,我要悶死了。”藍微不滿叫道。

他松了點勁。

藍微從他懷裏起來。因為他仰躺著,她半身湊上去,伏在他胸口,一雙盈亮的眼睛聚精會神地盯著他的眼睛看,像是發現了寶藏,壓低了聲,神秘兮兮說:“你快把眼睛閉起來。”

這目光熟悉,將他的記憶拉回到很多年前。

那時候她也是這樣,兩人前一秒還在為一道題目的解題方式爭論,下一秒她突然停下來看著他,像是發現了更有趣的事情被完全奪走了註意力,在江榆舟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,少女一只手搭在他的腿上,半身湊到他眼前,聚精會神的盯著他的眼睛,問:“能讓我拔一根睫毛嗎?”

江榆舟下顎輪廓清晰,感覺整個人都僵硬的不能呼吸,一動不動看著她。

“不能嗎?”少女嘆了聲氣,鹿眼無辜清澈,帶著失落。

他很不喜歡與別人過近的距離,更不喜歡被人觸碰到身體的任何一個部分,那時候他和藍微還沒有在一起,傍晚的教室只有他們兩人,夏末初秋的季節,風從打開的後窗灌入,輕輕撩動窗簾,他忽然感到口幹舌燥。

沈默了幾秒,他開口,“坐旁邊去,我拔給你。”

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退讓,可從小養尊處優的姑娘哪會管這個,眨了眨眼睛,依然用那雙盈亮的眼睛望著他,像要一直望進他的心裏,“你自己怎麽拔呀,你又看不到,”她歪了歪頭,索性趴過去,伸手就去摘,“我要這根最長的,閉眼。”

而江榆舟,就真的閉上了眼睛,任由她胡作非為。

風一直在耳邊吹,夕陽映紅了大半個教室,也染紅了他的耳朵。他們的鼻尖近乎相抵,少女的呼吸與他乍然作亂的心跳聲相纏,眼皮上一陣尖銳的刺痛驚醒了他。

睜開眼,她捏著他的睫毛輕輕感嘆:“哇,真的好長啊。”

風輕輕吹動她的發絲和手裏的睫毛。

竟一不小心記了好多年。

江榆舟彎起唇角。

藍微皺了皺眉,“你笑什麽?”

總覺得他憋著壞。

江榆舟一只手枕著頭,另一只手搭在她腰上,垂著眼漫不經心勾著她的頭發,“你的睫毛比我長多了。”

藍微趴在他肩頭靜靜看著他,像是判斷可信度。兩人對視幾秒,她輕輕笑道:“我不信。”

“你閉上眼,我拔根給你看看。”他認真道。

“那你騙我怎麽辦?”藍微看著他,慢慢眨了眨眼,神情有一種這個年紀沒有的少女感。

“我騙你怎麽辦啊……”江榆舟拖長著音調,像是在考慮著。

不等他說完,藍微閉上了眼睛,將臉朝他的方向微微仰起。

看著她,江榆舟忽然很心動。

下一秒,藍微氣惱大叫:“江榆舟,你個騙子!”

她一邊罵,一邊在他懷裏亂動。

江榆舟倒抽一口冷氣,突然有點後悔這個舉措,側身翻到旁邊,胳膊覆在眼睛上,半晌沒出聲。

藍微楞了楞,看了他一眼,忽然反應過來,她趴過去貼著他故意蹭了蹭那邊,伏在他耳邊吹氣,“怎麽了呀,江老板?”

江榆舟掀起眼皮掃了眼她,過了片刻才說道:“不想吃苦頭就去旁邊躺著。”聲音聽起來啞了不少。

“什麽苦頭呀,我怎麽沒聽懂?”她也跟著將聲音壓得更低了。

江榆舟冷笑了一聲,沈聲叫道:“藍微。”

藍微被他這眼神和聲音慌了一下,看著他的眼睛,心裏一片白茫茫,沒敢讓自己露怯,下意識應了聲:“嗯?”

“過會兒,”江榆舟停了停,目光變得意味深長,“可別再像從前,在我懷裏哭鼻子。”

藍微心跳猛烈,嘴上不服輸,嘟囔:“誰哭鼻子……”

話音未落,她的手腕被被用力扣住,拉了過去。

江榆舟是藍微第一個親密接觸過的異性,也是迄今為止唯一的一個。她頭一次知道晨勃是在十年前和他在法國第一天同床共枕的早上,他便起反應了,他告訴她這是男性很正常自然的生理反應,但是他沒有告訴她的是,那天因為她,他的反應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來的猛烈。

那天早上,藍微學著用手幫了他,比前一天晚上要嫻熟很多。

那是他們的第一次,雖然並不能稱為嚴格意義上的第一次,但是那觸感和體驗,至今為止想起來,仍舊會心跳加快。

別看藍微看起來很開放,實際上她也只敢跟江榆舟這樣,也許是因為十年前的“第一次”拉近了他們的距離,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,區別於其他人。

而在這方面,她也只是虛張聲勢,雷聲大雨點小,只是喜歡撩他,至於後果,她是從來不懂怎麽負責的,也沒想過真的要負責,因為潛意識裏知道,只要她不願意,江榆舟不會逼她,常常是她撩起的火,江榆舟自己撲滅。

也仗著他這點,讓她越發的肆無忌憚。

但這次,藍微是真的有點怕了。他看起來像是打算動真格了,因為她的挑釁而懲罰她,連本帶利地償還。

若是情到濃時的自然反應,她也不會抗拒,況且也沒有做任何安全措施,她嚇得眼淚汪汪,在他懷裏哭的跟淚人似的,喊著:“我不要,這樣會懷孕的,我不要這樣。”

她嚇得著實不輕。江榆舟松了勁,他也不是真的想和她怎麽,只是嚇唬她一下,沒想到這麽不禁嚇,他停下來捏了捏她哭紅的鼻尖,將人撈進懷裏坐起來。

藍微哭得停不下來,推開他,拉下睡裙,往另一邊躲去。

江榆舟氣笑,撈起褲子穿上。

她觀察了他一會兒,確定他沒那個意思了,才擦了擦眼淚,用手護著胸口,罵道:“王八蛋,騙子。”

江榆舟拍了拍旁邊,像是在故意逗她,“過來,讓我抱會兒。”

藍微警惕盯著他,“想得美。”

江榆舟看著她,忽而笑出一聲,“你勾引我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。”

“鬼才勾引你。”停了停,她說,“我可以勾引你,但不許你主動……”

“主動什麽?”他問。

她覺得這種話意會就行,誰想到江榆舟這麽認真問,而她竟然順著他的思路在想“主動什麽呢”,後面這句話要怎麽說,主動對她做那種事?

意識到這個的時候,藍微反應過來,對上江榆舟饒有興致的目光,忽然感到臉熱口燥。

她假裝鎮定地撇開視線,發覺這個舉動過於心虛,於是又重新看向他,說道:“就是主動。”

江榆舟笑了笑,往她那邊坐近了些,看著她道:“這樣呢?”

藍微屁股往後挪。

他又坐過來。

她接著往後挪。

他又坐近。藍微抵著床頭,退無可退。

江榆舟距離不到一尺的位置停下,表情很欠地看著她,“我又主動了。”

藍微站起來,卻被他拉了回去,整個人跌在他腿上,他順勢雙手環著她,將臉埋在她後頸的發裏,低語:“你要是再這麽跑下去,我就再這麽追,追到你跑不動為止。”

“今天晚上我還來,明天晚上也想來。”他的唇貼上了她後頸的皮膚。

藍微心口戰栗,為了不使他發現,假裝從容道:“來了我也不給你碰。”

身後傳來男人悶悶的笑聲,“真的嗎?”

“那怎麽,”他將她扳了過去,面朝自己,貼著她的額頭低低吐息,戲虐又暧昧,“抓我抓得這麽緊?”

藍微低頭看去,她的手覆在他的大腿根處。五指纖細而用力。

江榆舟送藍微到單位後回酒店洗了個澡,換了身衣服之後去了一趟沈家。

往年沈蕓舒回來過完冬至就即刻返程了,有幾年在上海過年,有幾年也回來過,沒有規律,全憑心情。

老家這邊除了幾個舅舅就沒別的親戚了,沈蕓舒不愛經常回來,用她自己的話說,要不是老爹老娘的墓還在這裏,她都不想回來了,回來難免不觸景傷情,她時常會想起小女兒,連帶著把前夫痛罵一頓。

她想留在上海,還有一個原因是聽說女兒也在上海,雖然找不到人,但在那兒總留個念想在。

江榆舟剛一踏進門,看見沈蕓舒坐在院子裏擇菜,他喊了一聲“媽”,大步走過去,“我下午回上海,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回去?”

沈蕓舒擡起頭看著他,手裏的菜還在擇著,答非所問道:“小微怎麽沒跟你一塊兒來?”

江榆舟只想著母親這反應奇怪,隨口道:“她上班呢。”

“上班?”沈蕓舒呵笑了一聲,“誆你媽你還嫩了點,你車上擱著的那份協議,我都看到了。”

江榆舟怔了怔,百口莫辯。

沈蕓舒見他這模樣,只當是默認,跳起來拎著一把大蔥揍他,“你這壞小子,純心想氣死你媽呢,要不是我自己看到,這會兒還蒙鼓裏給你耍得團團轉,這什麽餿主意,啊?我讓你給我找媳婦兒,你給我租個媳婦兒,我真謝謝你這麽孝順我,怪不得問你啥時候結婚也不肯吱聲。”

江榆舟靠著墻任母親打,只是當那大蔥揮到臉上時,他撇過了頭,說了句:“別往臉上來。”

沈蕓舒氣得使勁抽他肩膀,“臉長得俊有什麽用,說出去丟死人,現在村裏上上下下都知道我兒子給我帶了個兒媳婦回來,我都不好意思說你幹的這渾事。”

沈蕓舒打累了,那把蔥給抽得沒了形,她叉著腰喘氣,江榆舟進屋倒了杯水出來,彎腰遞給她,“您去歇歇,這我來收拾。”

沈蕓舒沒好氣接過,白了眼他,仰頭將那杯裏的水都喝完了,將杯子擱在一邊。

江榆舟見她氣消得差不多了,靠墻歪頭笑了笑,“您還惦記著她不?”

“怎麽不惦記?”說到這裏,沈蕓舒又忍不住揮手要打他,“多好一姑娘,我巴不得給我做兒媳婦。”

說著,沈蕓舒唉聲嘆氣,罵罵咧咧起來,“看你平時腦子挺好使,就是不用到正途上,你說你有那個寫協議的時間,老早把人追到手了。”

停了停,沈蕓舒看了眼自家兒子,“微微到底是不是你當年談的那姑娘?”

江榆舟似乎在想著什麽事,垂著睫沒吭聲,沈蕓舒不耐煩,“問你話呢?”

“嗯。”他點了點頭。

“這我就鬧不明白了,你跟她什麽時候分手的?人這麽好一姑娘,你分什麽手?是不是你在外面做了什麽愧對人家的事……”說到這,沈蕓舒停了下來,自言自語,“不成啊,我的戒指首飾她都收了,沒道理不當我兒媳婦啊。”

江榆舟懶散靠著墻悶悶笑了聲,“那東西能值多錢,我去幫您要回來?”

沈蕓舒上手扇過去,他一撇頭,沒打著,沈蕓舒瞪道:“你敢給我收回來,看我不揍死你。”

江榆舟長手長腳歪靠著沒個正形的低低笑著,笑了一會兒,他斂起表情,神色認真看著母親,“我把她追回來給你當兒媳,好不好?”

沈蕓舒喜出望外,“那還不快去,追女朋友要是能有賺錢的一半積極就好了,磨磨唧唧一點不利索,怪不得年紀一大把還找不到對象,活該!”

江榆舟擡腳走向大門口。

沈蕓舒在身後喊:“午飯不吃了?”

他擡手背對著她揮了揮。

“不吃了,追人去。”

這個星期寒潮下來,今天達到最低氣溫,早上打開手機看到氣象臺發布的藍色預警信號還沒多大感覺,等開了窗戶看到樓下草地上白茫茫一片,藍微楞住,扭頭喊江榆舟:“快來看,好像是霜。”

江榆舟正在衛生間刷牙,聽到她喊,漱了個口走進來,藍微指尖敲了敲白霧凝結的玻璃,發出沈悶的咚咚聲,問他:“是不是快要下雪了?”

接著,她喃喃道:“好多年沒下雪了。”

是好多年沒有下雪了。江榆舟看著窗外,心想,不知道今年會不會下雪。

今天雖然有江榆舟送她,但奈不住藍微不急不緩的性格,光為了搭配衣服就耗了二十多分鐘,說來也要怪江榆舟,要不是他昨晚突然造訪,她早就在昨晚臨睡前就把衣服拿出來了。

她說這話的時候,江榆舟正雙手抄著褲兜靠在門邊看著她。

他倒也沒催,但是這麽一個大活人站在旁邊怪礙眼的,藍微還得在他面前上演脫衣秀,倒不是害羞,但白天和晚上到底還是有所區別,更何況他還是衣冠楚楚地站在那裏,顯得她跟滑稽演員似的。

而向來,藍微穿衣搭配都有自己的想法,也不用別人在旁邊指點,即使這個別人是他江榆舟,也不行。

她將幾件衣服扔在床上,手裏抱著一套,轉頭盯著他。

江榆舟見她停下來,歪了歪頭,也看著她。

見他沒反應,藍微微笑:“你要不要出去一下。”

陳述的語氣,沒有半點商量餘地。

江榆舟直起了身,走了兩步,又回頭,“真的不用幫忙?”

藍微樂了:“幫什麽忙?幫我脫衣服?”

江榆舟看著她,神情有些訝異:“真沒想到你會這麽主動。”

藍微抓起床上的靠枕用力砸過去,被他輕巧躲開,然後彎腰撿起,走回來扔床上,離開之前關上了門。

兩人在外面用了早餐,再加上堵車,藍微今天遲到了,但她心情很好,是肉眼可見的好,和往常感覺很不一樣,連徐磬也看出來了。

徐磬也沒問她怎麽心情這麽好。壓根不消問,徐磬也知道,這是談戀愛的信號。徐磬並不反對她談戀愛,甚至很支持她談戀愛,這幾年來,藍微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工作,就連娛樂活動也不見得她參加,只要不跟工作和賺錢掛鉤的,她連眼皮都懶得動彈,外表看起來又冷又淡,這樣的女人加上一副好皮相,對男人有一種先天的吸引力,但美則美矣,沒有任何激情,宛如死水。

江榆舟的出現,如同是往這灘死水裏扔進了一顆石子,激蕩起千層浪,攪動了她那原本平靜缺乏活力的生活。這也是徐磬最擔心的事情,為什麽偏偏是江榆舟呢,徐磬對他那個圈子沒有好印象,金融男專出渣男,被戲稱為渣男圈,這不是刻板印象,都是有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在前頭擺著的。其中有一樁,當事人那小姑娘,藍微也認得。

更何況,江榆舟那張臉生得這麽好看,這種男人不可能沒有花花腸子。

總之,她對江榆舟印象好不起來。

不過,徐磬也沒空管她這個茬,前陣子出了件事讓她不能忍。

每年的跨年晚會都是徐磬份內的工作,今年卻被謝伊截了胡。謝伊自己跑去臺長那邊攬了下來,理由是徐磬是單位裏的前輩,臺裏大大小小的工作都是徐磬負責操持,她畢竟是個女人,家裏有小孩老人要照顧,有家庭的人和他們年輕人不一樣。

這話乍一聽還挺有道理,臺長便找徐磬讓她把手裏的工作分擔給了謝伊。最讓徐磬感到惡心的是,明面上得賣謝伊一個人情。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,男人是看不懂的,就算看懂了,為了維持表面平和也會息事寧人,哪怕前去講理,也會被扣上“不懂分寸”的帽子,最倒黴的還是那個被穿小鞋的人。

好比吃了一只蒼蠅,只能往肚子裏咽。

徐磬本來想把跨年晚會這部分工作慢慢移給藍微,她手底下至少得培養一個出來,徐磬看重藍微,實際上也是在為自己謀後路,她雖位居高位,但上頭還有領導,謝伊如果想搞她,自然有手段,況且她在這個位置,也不好明著對謝伊怎麽樣,落下一個欺壓晚輩的罪名,就需要一個和謝伊旗鼓相當的,好壓得住她。

藍微是首選,壞就壞在藍微沒有半點事業心,不像謝伊那麽會來事。藍微的單純和不屑於耍心眼,是徐磬最頭疼的事情。

這會兒她談了戀愛,事業心就更加拋去了腦後,徐磬感到濃濃的無力感,但她還是不想就這麽放棄了,計劃著找個時間好好跟藍微談一談,將她飛出去的心往回拉一拉。

所以當藍微跟徐磬提出下午要請假的時候,徐磬面色一沈:“你要去哪裏?”

藍微自知徐磬對江榆舟頗有意見,含糊其辭:“要去上海一趟。”

“去幹嗎?”

聽徐磬的語氣不像隨口一問,她的情況徐磬清楚,編借口會被識破,遲疑了下,藍微只好道出實情,“去看望老師。”

徐磬擡頭看著她,“我怎麽不知道你在上海有老師?”

藍微向來處事不驚的面色微微變了變,她抿了抿唇,正要說話,徐磬替她說了:“是去看望江榆舟的老師吧。”

江榆舟之前一直住在上海,這不是秘密。藍微垂著睫沒吱聲。

徐磬嘆了聲氣,沒說話,低頭開好了的假單遞給她,“等回來再說。”

藍微下了樓,看到江榆舟的車停在前面,他人靠在車邊低頭看手機,表情凝肅。

她收斂起沈重的心情走過去。

聽到動靜,江榆舟收起手機,看過來的時候,表情已經收得幹幹凈凈了。

他們都沒說什麽,像是知道各自的心事,又都不提。

江榆舟拉開了後車座門,藍微上了車,沒過會兒,他從另一側進來,坐在她旁邊。

剛坐下,又有一個電話進來了,車子已經開動,江榆舟遲疑了一下,接起。

藍微註意到他這個動作,心頭忽地一沈。

車廂裏幾乎沒有別的聲音,江榆舟把手機拿到另一側接聽,並調低了音量,隱約還是傳進了藍微耳朵。

那頭的男聲聽著低沈,和江榆舟關系熟稔,對宋文華涉及到的幾樁案件了如指掌,應該是公安的人,能推動進程的,大抵職位不會太低。

男人說要讓誰有空去做個筆錄,江榆舟說道,“今天去上海了,明後天再說。”

那邊說好,又說讓他行事謹慎,有人盯上他了。

這次江榆舟沈默了片刻,藍微假裝沒註意,低頭玩著手機,餘光瞥見他朝她的方向側了側目光,接著漫不經心回了一句:“有數了。”

藍微心頭沈了沈,游戲也失去吸引力,江榆舟掛了電話,她草草結束這局,轉頭問他:“是警局那邊的電話嗎?”

江榆舟點了點頭。

“需要我做什麽嗎?”她主動開頭。

他似乎在想什麽事,沈吟幾秒伸手攬過她,“去做個筆錄,我會陪你。”

藍微靠在他肩頭,看著窗外飛過的風景,沒有出聲。

車已開出了市區,上了高架,馬上就要進入高速路段,兩邊的景物變得空曠,飛快倒退著,今天沒有太陽,天空陰沈沈的,她心裏也空茫一片,仿佛坐在一艘大船上,在駛不到盡頭的海面上漂泊。

心裏卻因為身旁這個人,產生了依靠感,她相信不管中間發生什麽波折,江榆舟都能順利將她送到彼岸。

想著想著,她的眼皮發沈,靠著他閉上了眼睛。

等再次醒來的時候,藍微身上蓋著一張薄毯,頭枕著江榆舟的腿,睡在後座。江榆舟單手圈著她,另一只手拿著平板看資料,註意到她醒了,他拿開平板,輕輕握了握她的手,“睡醒了?”

藍微起床氣比以前好多了,只是目光有些迷茫地靜靜望著他。

江榆舟拿過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,擰開瓶蓋又松松地旋回去,藍微爬起來接過,仰頭喝了兩口。

太陽不知什麽時候出來的,在她微仰起頭時,盛烈的陽光刺進眼睛,藍微瞇起眼睛,將水瓶扔在一旁。

她盤腿坐著,鞋子是江榆舟幫她脫的,他再次握住她的手,她也沒有掙開,喝完水撇過頭看他:“到了嗎?”

“還有半小時,再睡會兒?”

藍微搖了搖頭,側頭望向窗外,已經徹底看不到山脈了,平原地區道路開闊平坦,這不是她第一次來上海,工作的這幾年來,旅游倒是不多,出差來過幾次。

還記得上次來的時候,坐在高鐵上,望向窗外,也是差不多的風景,她的心卻莫名其妙躍動起來。明知道那麽大一片土地,是不可能上演邂逅的,那只出現在電視或者小說裏的俗套情節,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跳。

上海這個地方,本與她沒有任何聯系,也沒有感情,卻因為這是他所在的城市,而產生了關聯,和這樣的悸動。

這十年來,他們在各自看不到的地方生活、成長,一定發生過很多故事,這些故事都被他們緘默在過去的時光裏,絕不會刻意提起,而現在,她在離他生活的城市越來越近,離他的故事越來越近。

藍微忽然好像明白了他的用意,帶她見他的老師,不僅僅只是見這個動作,而是帶她深入他的故事,即使她從未參與,從現在開始,他們真正有了連結。

是這樣嗎,江榆舟?

她沒有問,看著窗外,目光一動不動,被他握著的手出了汗,指尖在他手心裏輕輕蹭了蹭,江榆舟抓緊了她的手。

藍微扭過頭來,指著窗外,對他笑道:“你看,太陽出來了。”

江榆舟看過去。

他沒有看窗外的日光,而是看進了她眼裏。

明媚的陽光映在她眼裏,燦燦生輝,像是預示著希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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